山海之间
来源:中财论坛         作者:青衫子         时间:2021-02-18         点击量1928

电视剧《山海情》看完了。没想到一部反映扶贫内容的剧能这么火。

一口纯正陕西腔的张嘉译、闫妮等演员的出镜,让人怀疑,电视剧《装台》那伙人又乾坤大挪移到这里。没细数,最起码有七八位演员重复,比如装台里的二代到山海情里成了水旺,刁大军成了李大有,顺子成了马喊水,蔡素芬成了杨县长杨书记。

扶贫攻坚属于高大上,把握上有难度,一不小心就成了什么颂,让人爱不起来。结果呢,《山海情》以真诚动人,令人泪目。

所谓真诚,一种体会是,里面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,没有人为拔高,也没有人为贬低。比如《装台》里面,菊和三皮就被弄的有些非人,少不了让人恶心。《山海情》没有,不管大小人物,都有鲜活人性,符合生活情境,让人觉得这些人就在身边。

剧中几个主要人物都有原型,比如凌教授,吴主任,张书记等等。编剧去实地采访,真人真事真实场景,给予这部剧以真诚底色。没有三角恋,没有狗血剧情,不拖沓,体现了编剧的高水准。再一个,导演很关键,孔笙,实力派,《闯关东》、《琅琊榜》、《鬼吹灯之精绝古城》、《北平无战事》等等,每部作品都是响当当的力作。所以说,《山》剧火不偶然。

故事发生在瘠苦甲天下的宁夏西海固。形容一个地方地理环境不好,最容易想到一个词穷山僻壤,相对于瘠苦还有差距。首先是缺水。电影《清水里的刀子》有过类似场景。不同的是,《清》苦则苦矣,背景相对深厚。《山》剧简单清浅。简单到终其一生只知吃饭睡觉盖屋生娃。于他们而言,所谓背景只能是那些贫瘠的山、渴盼的水。

他们盖屋生娃的地方叫涌泉村。一个缺水的地方叫涌泉,配上喊水、水花这些名字,也算相宜。涌泉村有李、马两姓。数年前,马姓从陕西渭南流落到这里,被李姓人收留,扎下了根,马姓人对李姓人心怀感恩。这种感恩不是宗教胜似宗教,成就了一代代人善良悲悯的生命底色。

马得福,马喊水的儿子,中专毕业之后分到镇农机站,被借调到移民办,成了张书记的兵。他领着张书记去涌泉村做工作。由此,拉开了马有福的破难之旅。

按照国家扶贫政策,福建省对口支援宁夏。措施之一是将西海固人逐步移到离银川比较近的安置点,通过加大基础设施建设、产业扶贫等相关措施让人过上好日子。

蓝图是好的,变成现实困难重重。这些困难被以李大有为首的逃回来的七户移民户放大,风沙、蚊咬,无房、无水,成了群众眼中的火坑。面对这种情况,代理主任马喊水只得求助于原老支书,在他们的共同带头下,移民工作艰难前行。马喊水的逻辑是为了儿子的仕途,必须得带头。老支书的逻辑是,自己当过红军,关键时候得带头,把群众往好道上引。

一个插曲,村里准备开移民动员会,马喊水的二儿子得宝带着水旺、尕娃、麦苗、水花跑了,然后被追回来。这些年轻人是为了寻活路,代表着新生代。水花是逃婚,原本喜欢得福,父亲以一头驴两座水窖的代价把她卖了,疼惜父亲,又回来嫁给了永富,结果永富为了挖水窖被砸成了残疾。

水花演得好。一个细节是,逃婚时见到得福眼中的光亮纯净与婚后眼中的成熟坚定有机结合,成就了一种人格力量。她的逻辑是认命又不认命,认命是和有福走不到一起了,逃婚不成,嫁给永富,安心过日子;不认命是,面对生活遭难,特别是男人残疾,不认输,要把日子过好,让自己的女儿晓燕以后过上好日子,开心自由,谈谈恋爱。自己所爱未成正果,但求儿女不会因贫重蹈覆辙。有了这种信念,她一个弱女子拉着车,七天七夜从涌泉村走到了闽宁村移民安置点,为马有福解了围。

加上水花一户成了六十户,就可以安电了。为了安电,马得福几经挫折,用他的话说,没有一天不难的。黄轩演的有福没有一点小鲜肉的影子,不只脸上有那种高原红,还有西海固人骨子里的那种执拗。

那种执拗你可以理解为认直理。得福的逻辑是,移民是好事,群众今后能过上好日子,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付出。在目标达成之前,他得面对当下的一个个实际问题。

首先得让群众挣上钱,日子比移民前好过,有奔头。移民前,涌泉村享受国家的扶贫政策,扶贫的珍珠鸡都被吃了,村民们习惯吃救济粮。为了解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问题,从福建来的凌教授教给大家种蘑菇,结果村民担心两三千块钱的前期投资打水漂不为所动,得宝带头,种出了菇,挣了钱,村民心头活了,连一直唱反调的李大有也建了菇棚,种起了菇。

如果事情到此为止,扶贫就不会这么难了。问题接踵而来。整部剧有点坚持问题导向的意思。问题即矛盾。与《装台》中的浅层矛盾以及为了矛盾而矛盾不同,《山》剧中的矛盾非常实际。副县长为了政绩搞宣传,准备在村里开推广会,他明明知道由于菇棚大量上马菇价下滑造成滞销的问题,仍坚持开现场会,结果现场会失控,马得福没按稿念,实情以秉,村民把卖不出去的已经坏掉的菇拉到现场,杨书记对这种形式主义作风给予了批评,并承诺解决问题。

帮助解决问题的还有凌教授一帮人,分成几个小组到处跑市场。凌教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,厌虚务实,做学问搞科研实事求是,面对菇农的难题不惜自己掏钱补差价,还和压价的菇贩子打了一架,体现了一份真担当。在他的身上,有钟南山、袁隆平等国家栋梁的坚守。

体现这种坚守的还有白校长。作为南方人,终其一生扎在北方,教娃娃们读书。面对短视的村民让娃儿们辍学打工,他不惜拦车,与家长争吵,那份无奈与悲痛令人动容。在他眼里,娃儿不读书就毁了,不读书人便少了灵魂,或者是少了一种滋养守护灵魂的土壤。对于这种灵魂,这种光,我们在孩子们合唱花儿时的眼神中清晰得见。

人是需要灵魂的,钱代替不了。在麦苗看来,这种所谓灵魂最简单的体现是要面子,得让人看得起。她和一众姐妹们初到福建电子厂,由于适应慢,效率低,感受到了来自车间主任的压力。这个时候她提出要给海西女子挣脸,在她的带领下,终于通过考核。厂里着火,她不顾安危去抢救物资,事后让她谈想法,她第一反应是因为之前被人看不起,想争口气。由此看来,生于斯长于斯的海西之瘠苦,无形之中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烙印,那些山地,那些花儿,成了一种灵魂供养,成为一种得以坚守的东西。

走出宁夏的山,来到福建的海,麦苗们实现了一种人生跨越。离开了福建的海,回到宁夏的山,麦苗们实现了一种人生回归。这种时候可以说,人间值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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