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凉总有热血洒
我读唐代边塞诗
来源:中财论坛         作者:何足道哉         时间:2022-05-10         点击量1375

唐代是一个气象宏大,意气风发的时代。国力强盛,开疆拓土,那些前朝荒凉夷蛮之地,渐渐被人们所认识,也被朝廷所重视。那些生活在塞外的游牧民族,在一次次南下的过程中,被一次次痛击,一次次溃败,一次次又卷土重来。

于是,那些热血男儿,那些满腹经纶又满怀报国之志和渴望建功立业的骚人墨客,纷纷加入到戍边的行列里,一边金戈铁马,弯刀鸣镝;一边胡笳羌笛,纵马赋诗。于是,唐诗三百首中,我们读到了大量的边塞诗。读到了荒凉与艰苦,读到了生死与热血。

自古以来,边关总是荒凉,荒凉的边关总是有热血男儿在守卫。

唐代尤其如此。

想一想那些诗人的名字,想一想那些让人忧伤让人感怀让人热血沸腾的诗句,就无法不为之动容,为之怆然而涕下。

虽然生活在盛唐,虽然常常出入宫廷,“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”的诗仙李白,却也未曾忘记大唐的边陲之地,未曾忘记边塞的荒凉、艰辛,和将士们的泪水和热血。写下了《塞下曲六首》,为的是向那些戍边将士致敬:

五月天山雪,无花只有寒。

笛中闻折柳,春色未曾看。

晓战随金鼓,宵眠抱玉鞍。

愿将腰下剑,直为斩楼兰。

既有艰辛,又有思乡;既有征程,又有壮志。

生逢乱世的杜甫,虽然一直颠沛流离,一直困苦不堪,一直对战争带给人们的苦难深恶痛绝,一直用手中的笔,去揭示战乱带给百姓种种灾难,还是没有忘记关注边塞,没有忘记在他那些沉郁忧伤的诗作里,给边塞诗以一席之地。

男儿生世间,及壮当封侯。

战伐有功业,焉能守旧丘。

召募赴蓟门,军动不可留。

千金买马鞭,百金装刀头。

这几句节选的诗句中,以及李白几句选自于《塞下曲》的诗句里,我们不难看出《木兰诗》的痕迹,不难看出以后的诗人,对《木兰诗》、对木兰从军英雄壮举的敬仰。那个时候,杜甫虽然身无长物家徒四壁,但是,仍然是壮怀激烈,仍然难掩一颗英雄心。就连那个流星一般一闪而逝的李贺,匆匆之间,也留下了“男儿何不带吴钩,收取关山五十州。”这样让人慨然奋起的诗句。

李白如此,李贺如此,杜甫也是如此。

那个以边塞诗著名于世的岑参,不但写诗,而且是一名屡出边塞,戍守边关的将军。据史料记载,天宝八载,岑参充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幕府掌书记,初次出塞,便满怀报国壮志,踌躇满志,想纵马沙场,建功立业,可惜未得意。天宝十载,回长安,与李白、杜甫、高适等游,深受启迪。十三载,又充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判官,再次出塞,报国立功之情更切,对边塞生活,边塞将士的艰难与热血,了解更加深刻。在这期间,他创作了大量关于边塞,关于戍边将士,关于边塞生活场景的诗作。

几年之间,岑参便两度出塞,久佐戎幕,前后在边疆军队中生活了六年。常年的戎马生涯,让他比其他的诗人对边塞生活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,因而,他的边塞诗大气磅礴,景象瑰丽,充满积极向上精神。一边描写边塞的奇异风光与寒冷,一边讴歌戍边将士们的艰苦卓绝与热血奉献。如《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,写了将士们勇往直前、转战沙场雪海的壮烈场面。“四边伐鼓雪海涌,三军大呼阴山动。”将士们奋不顾身,充满了忠勇爱国的精神。又如《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》中,诗人描绘将士们在风雪中紧张的战前行军:“将军金甲夜不脱,半夜行军戈相拨,风头如刀面如割。”

岑参的边塞诗,想象丰富,意境新奇,气势磅礴,风格奇峭,词采瑰丽,既写实,又富有浪漫主义特色。陆游曾称赞说,“以为太白、子美之后一人而已”。

唐朝的诗人们,他们的内心,都装着一颗英雄的种子,都有着一个英雄梦吗?

积贫积弱的朝代,分崩离析的国家,是不会有人去关心边塞的。更不会有诗人去写什么边塞诗了。

只有强盛了,边陲才神圣不可侵犯。

盛唐气象,光照环宇。边塞虽然荒凉闭塞,仍是大唐疆土,岂容他人窥伺?戍边守防,成就了一个个将士,也成就了一首首唱彻古今的边塞诗。

秦时明月汉时关,万里长征人未还。

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。

“不教胡马度阴山”。不仅仅是一句诗句,已经成了那些经年累月戍守边关的将士们的誓言。

我们所居住的地区,应该就包括王昌龄《出塞》里面那个“阴山”的。只是今天,那个“不教胡马度阴山”的阴山,已经不是边塞,已经不再是寒冷荒凉之地了。

“敕勒川,阴山下。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。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。”自古以来,敕勒川,阴山下就是我们的疆域。只不过,几千年的风风雨雨,几千年的分分合合,几千年的征战厮杀,原本天下一统,成了动态疆域,不断扩张,又不断缩小;不断分裂,又不断融合。一个朝代灭亡了,一个朝代崛起来。有的土地失去了,有的土地又被收回来。

边塞之地,成了衡量一个朝代兴衰的尺子;边塞之地,成了人们心中的痛。

阴山,一个坐落在蒙古高原不起眼的山脉,却成了历朝历代不敢忽视的屏障。

匈奴人去了,鲜卑人来了;鲜卑人消失了,突厥人趁虚而入;突厥人被赶走了,契丹人又崛起来;到后来的女真建立了元帝国,北方的边塞之乱,才告一段落。那些怀有边塞情结的诗人们,渐渐少了边塞诗作。边塞诗,渐渐没落了。

我们行走在阴山脚下,自然就会想起那些边塞诗。

那些让人难以忘怀的诗句,就像一座座丰碑,矗立在风雪严寒之中;就像镌刻在青铜名器上的铭文,让后来的人们,去吟诵,去铭记,去热血沸腾。

一首首边塞诗,就是荒凉之地绽放开来的花朵,会凋谢,但不会灭绝。秦时明月汉时关,秦时明月,仍然会朗照汉时唐时宋时以及几千年的天空与大地;秦时花草,汉时仍旧年年绽放,生生不息。就像那些饱蘸男儿热血的边塞诗。如南北朝陈琳的“但愿猛士守四方,更筑长城万里长”;就如鲍照的“时危见臣节,世乱识忠良。投躯报明主,身死为国殇”;就如薛道衡的“寒夜哀笛曲。霜天断鴈声。连旗下鹿塞。叠鼓向龙庭”。这些写于不同年代的边塞诗,有哀声,亦有慷慨语。让人感知战争之残酷,又能让人为那些戍边将士的舍生忘我之精神,而感怀,而感动。

文化就是一条流淌着的河流,有源头,就会有去处。一种诗歌的题材,也是有传承的。所以,古来诗人多边塞,古来边塞诗多苍凉慷慨。

爱国的情怀,也是有传承的。当我们去读那些慷慨苍凉的边塞诗的时候,其实就是在行走在那些曾经荒凉,寒冷,闭塞的边塞之地,一一去领受那些先辈们的爱国情怀。

现在,我就行走在燕山山麓,辗转于阴山山脉,那些曾经的烽火硝烟,曾经的金戈铁马,曾经的胡笳,羌笛,琵琶,鸣镝,都渐渐远去,消逝在朔风里,成为遥远的记忆。阴山,早已经不是兵家必争之地,早已经不是匈奴,突厥,契丹人的生死禁地。“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”不仅仅出现在歌谣里,也在我们的生活里。岁月行走到今天,敕勒川,阴山下才真正成为一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场苑囿。

可是,我仍愿意去聆听从阴山背后吹来的那一声声羌笛,那阵阵的胡笳。听那里边的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”听那里边的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

“浊酒一杯家万里,燕然未勒归无计。羌管悠悠霜满地,人不寐,将军白发征夫泪。”宋代范仲淹的一阙《渔家傲•秋思》或许更能反映出人们对战争的思考。边塞,不应该仅仅是战争的代名词。

边塞诗可以很美,意境新奇,气势磅礴,风格奇峭。也可以很祥和,有大漠,戈壁,有朔气,有严霜,但不会再有杀伐声。如此,甚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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