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意东坡
来源:中财论坛         作者:喻芷楚         时间:2023-06-29         点击量400

正是黄梅雨季节,黄梅雨整天的下,街上的荔枝不免价位低,商家或许有欠暴利,食荔枝的正合心情,如此刻的我,看到桂味荔枝才六块五,简直怀疑人生,怎么可能?看壳蒂鲜红其下带着浅黄色多丁壳,怎么都觉得是白糖罂荔枝,其实无论是桂味还是白糖罂我觉得都是荔枝品种里比较好吃的,其它像妃子笑也挺好,据说最好吃的是挂绿,它生产地在广东增城市,曾在那旅游,导游就特地介绍了挂绿,可惜一直无缘食上一颗,不过也没啥遗憾的,面前的白糖罂核小果甜,没有酸涩味。尝了两颗后果断买了一扎有两斤。回家剪开线,看了一下里面,这下似乎发现商家猫腻,竟是有一些假货,混了一些核大的,属于什么品种竟是认不得。糯米糍肯定不会是,糯米糍我认得,果核细小狭长。不过也没什么,每种都吃吃都不错。荔枝吃的时间短,也就在六七月,荔枝保存时间短,荔枝属于温性水果,根据人体质吃的份量不同。广东天气多湿热,所以在吃荔枝时有一颗荔枝三把火的说法。

说到荔枝三把火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东坡食荔诗: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。作为长期住在岭南的我来说,读到东坡“日啖荔枝三百颗”时不觉莞尔,东坡一日能吃三百颗荔枝也是厉害了,一颗就三把火,这三百颗不得九百把火,怪不得他老人家现在越来越这么火,他的火被三百颗荔枝烧的就一直没办法熄火,还诱导中原人来岭南吃荔枝,真是绝,多好的旅游广告词,这不把政敌气坏了,本想把他贬到瘴气之地受苦受难,他却在那好吃好喝,生气的同时,恐怕是在想,我要不要也去看看那边荔枝从树上摘下来吃的味道,毕竟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,那跑死马的荔枝离枝头最少也有一天,不那么鲜美吧,苏子瞻逍遥荔枝树下,摘荔枝啖荔枝,又不用工作还美酒鲜果,太不像话,那种吹胡瞪眼恐怕东坡都能想到,那得意不是偷偷的,是放在荔枝里放在酒里吧。

东坡有荔枝吃,心甘情愿做个岭南人,一个多得意的人,让人忍不住要赞他老人家可爱,快意江湖本色。

经过黄州被贬生涯,东坡绍圣元年再次被贬出京,来到惠州已经没有啥心结,他心情平和。虽说不似辛弃疾《行香子》牢骚悲哀丧气:归去来兮,行乐休迟。命由天、富贵何时。百年光景,七十者稀。奈一番愁,一番病,一番衰。名利奔驰,宠辱惊疑。旧家时、都有些儿。而今老矣,识破关机。算不如闲,不如醉,不如痴。

只是东坡这种平和,我想也是有基于无奈,基于生活经验,当然这种平和可能是基于无奈,基于生活经验,看透时事风云,才保持了一颗平常心,才有了这份无奈的潇洒淡然。毕竟已过不惑之年,到现在都是近退休年龄,不玩不闹安静待到六十拿退休工资算ok。而作为琴棋书画诗书辞赋全项才能的东坡,剩下时间观光旅游,访佛问经参禅悟道,喝茶会友是现代人多么仰慕的对象。

可惜,那时好像没有退休制,五十九岁了,东坡带着官衔南下岭南不能签署文件不能坐办公室办公,就个空职。

公元1096年绍圣三年正月,东坡携儿子苏过一起游罗浮道院及栖禅精舍后,写下一首诗,《正月二十四日与儿子过赖仙芝王原秀才僧昙颖》

断桥隔胜践,脱屦欣小憩。

瘴花已繁红,官柳犹疏细。

斜川二三子,悼叹吾年逝。 

凄凉罗浮馆,风壁颓雨砌。

黄冠常苦饥,迎客羞破袂。

仙山在何许,归鹤时堕毳。

崎岖拾松黄,欲救齿发弊。

坐令禅客笑,一梦等千岁。

栖禅晚置酒,蛮果粲蕉荔。

斋厨釜无羹,野饷篮有蕙。

嬉游趁时节,俯仰了此世。

犹当洗业障,更作临水禊。

寄书阳羡儿,并语长头弟。

门户各努力,先期毕租税。

东坡到岭南,虽然工资少,物质缺乏,但惠州有山有水有好果。他在诗中不仅写了岭南的优美景色,还有岭南的香蕉、荔枝,外观色泽漂亮,果实更美味。因而有“嬉游趁时节,俯仰了此世。”有在惠州终老一生的一念。

不怪东坡每到一处,见到当地美景都有就此歇下来的愿望,实在他是个性情中人。

在游白水山佛迹岩归去有《和陶归园田居六首 其一 》一首:

三月四日,游白水山佛迹岩,沐浴于汤泉,晞发于悬瀑之下,浩歌而归,肩舆却行。以与客言,不觉至水北荔支浦上。晚日葱昽,竹阴萧然,时荔子累累如芡实矣。有父老年八十五,指以告余日:「及是可食,公能携酒来游乎?」意欣然许之。归卧既觉,闻儿子过诵渊明《归园田居》诗六首,乃悉次其韵。始,余在广陵和渊明《饮酒二十首》,今复为此,要当尽和其诗乃已耳。今书以寄妙总大士参寥子。

环州多白水,际海皆苍山。

以彼无尽景,寓我有限年。

东家著孔丘,西家著颜渊。

市为不二价,农为不争田。

周公与管、蔡,恨不茅三间。

我饱一饭足,薇蕨补食前。

门生馈薪米,救我厨无烟。

斗酒与只鸡,酣歌饯华颠。

禽鱼岂知道,我适物自闲。

悠悠未必尔,聊乐我所然。

序中明白写道:三月四日在游完白水佛迹岩的归途中不觉至水北荔支浦上路,晚日葱昽,竹阴萧然,时荔子累累如芡实矣。这是不仅有宜人的风景,还有正在成熟的荔枝。他拜访了一位八十五岁的老荔农,老农热情好客,指着快要成熟的荔枝说:“及是可食,公能携酒来游乎?”东坡“颀然许之”。有朋友相约,携酒而来共啖荔枝三百颗是件何其美妙的事。当荔枝熟时,东坡应约而访,且写下食荔支二首,其中一首极为脍炙人口的日啖荔支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。

完整诗如下:

罗浮山下四时春,卢橘杨梅次第新。

日啖荔支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。

诗中写道罗浮山下四季如春,先是枇杷熟了,接着是杨梅。次第两个字表明了枇杷杨梅成熟的先后,吃的先后,杨梅过后是荔枝。而吃荔枝的同时还有黄皮,跟着七月八月是龙眼成熟的季节。岭南多好,在枇杷熟前有皇帝柑四会橘,鲜果不断,妥妥的为吃货们提供最优质的果源。

东坡有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,更有一颗爱美的心,他不纠结过往,不停留在悲伤、自怨自艾中,他顺着自然的道路走,打开自然的门,读他的诗读他的人生治愈心灵。(本文于2023年6月26日发表于中财论坛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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